方三响喟叹一声。昨天张竹君公开叫板,今日冯煦又来逼宫,若不是这两人政治立场相左,方三响简直疑心他俩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。
无论如何,沈会董这一次可是被逼到墙角了。不派救援队去武昌,沪上舆论汹汹,红会盛名可能毁于一旦;派救援队去武昌,京城一定趁机收权——无论怎么做,都是死路。
方三响自十几岁以后,一直待在红会,耳濡目染都是沈敦和的教导。沈会长可以说是他心中除了魏伯诗德之外最敬重的长辈。眼看风云变幻如斯,方三响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,等这批药品送到革命党手里,便去向陈其美讨个人情,请张校长缓缓手。
他正琢磨着如何说项,忽然耳畔又一声汽笛声响,前方快到外滩码头了。方三响忧心忡忡地折起报纸,与几个同盟会会员一起做通关前的准备。
半个小时之后,这艘大船稳稳地停在了卸货泊位。沉重的舱门被缓缓拽开之后,半裸着身体的苦力们鱼贯而入,把货箱一个个扛出船舱,运过栈桥。而海关官员就站在栈桥旁边,与货主一同清点。
方三响不擅扯谎,不过他的身份不是假的,讲起清单上的药品名称时更是一口流利德文。于是海关一点疑心也没起,很快就把这批药品清关了。
几个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,正要离开,海关官员用铅笔头敲了敲表夹,用疑惑的口气问道:“咦,你们红会订的药品有两批呀,干吗不一并报关?”